0
趁着旭日的重光出门,此时的街景还是清新宁静的格调。
妹妹应该仍在睡梦之中吧,如果没有做噩梦的话,通常是不会在这种时间醒来的。
临走的时候当着莫可的面在餐桌上留下了字条。
早餐的话已经准备妥当,重要的是午餐的问题——不知道能否及时赶回来呢。
毕竟目的地有些远呢,并非‘落樱’,而是城郊的孤儿院。
那是叶小姐每个月都会探望一次的地方。
据说那里残存着关于她成长的记忆。
要说最熟悉浅井先生的人选,必然非她莫属了。
......
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妹妹的事情。
记得冰箱里好像有足够的食材吧,如果只是午饭的话对于妹妹来说还算不上什么难题。
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我’的问题。
那个家伙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他能够毫无顾忌的杀掉林布朗,就代表他已经知晓某些真相了吧。
我无法认同他的作为,冷酷、狠厉,甚至有些冷血。
隐隐泛起了不安的感觉。
是同类相斥?亦或只是单纯的不自信?
我只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认同他的存在。
相信他也同样如此。
要说我们之间最为直观的相同点——无非就是对妹妹的感情了。
或许这也是妹妹抱有天真想法的诱因。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妹妹,便不能再言而无信。
除非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
魔术协会的守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薄弱。
或许他们已经认定没有称得上是敌人的存在了吧,确实是很自大的观点呢。
如同坐井观天般滑稽的想法。
如若不然,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
朦胧的画面在脑海浮现,仿佛存在于两个世界。
理不清的丝线于心隙纠缠,找不到缠结的端口,也摸不出奇迹的向标。
这种感受,无法与任何人共享。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无所适处。
周身泛起了重重迷雾,也因此看不清地面的道路。
但也只能前进,拨开唯一敞着光的窗口。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停滞不前,便只会迎来重复的结局。
更准确的说,我无法原谅无所作为的自己。
1
“是来找我的吗?”
叶小姐看到我之后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像是早有预料的样子。
稍稍有些被打击到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彻彻底底的看透了。
“算是吧。”
用敷衍的口吻回应。
叶小姐似乎并没有将事情挑明的打算,她沉默着重新迈开步子。
大概是默许了我的行为吧,或许他们认为这并非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亦或许只是准备好了应付我的对策。
无论是那种可能性,现在都只能接受而已。
确认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便转身与叶小姐同行。
如果是叶小姐的话,至少没有浅井先生那般的压迫感。
硬要拿一种东西来作比较的话,无疑便是这路边的野菊花了吧。
没有惊艳旁人的外貌,却涵有一种朴实的美感。
不由得产生异样的错觉,仿佛这整个荒芜的山间,都只是在宣示她的主场。
自然、耀眼,而不显得突兀夸张,这是在‘落樱’时见不到的印象。
......
收起了松懈的念头,不得不反思,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该随便的轻视别人。
每个人都能在他所擅长的方面做别人的老师,这是我一直相信的现实。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叶小姐的名字呢。”
总感觉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有些怪怪的。
“灵槐。”她回答。
“叶是别人的姓氏,我只有灵槐这个名字而已。”
“......”
只能以沉默来回应,我想她大概也不会喜欢无意义的同情吧。
毕竟是很坚强的一个人。
“你想听的是浅井的故事对吧?讲给你听也没关系,我想他大概也不会介意吧。”
叶小姐换上了微笑的表情,野菊花的花味驱散了阴霾。
“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很颓废的状态,既不对自己负责任,也不会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一个人呆在角落里自暴自弃,对别人的好意视而不见,甚至还故意疏远。
既任性,又偏执,简直像一个矛盾的小孩子。
但我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抛在那里,因为我知道那样的表面之下所隐藏的真实。
也不是因为敏感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曾经见过一次。”
像是在诉说难忘的回忆,因为她并没有像言语形容的那般表现出讨厌的样子。
“那还是我小时候生活在孤儿院里的事情,忽然有一天大人们带回来一个冷漠的小男孩,不说话,不合群,甚至还打翻了别人递给他的饭盒。
一样的任性,一样的偏执,结果他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那时候我也是远远的,不敢靠近,就连偶遇的时候都会刻意绕开来走。
大人们大概是没办法了,就把他送走了。
我也是在那之后,才听到别人议论那个男孩的事情。
原来他和从零开始的我们不一样,男孩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没办法确认他的心情,但我想他一定要比我们更害怕失去,更讨厌悲伤,所以才会像那般武装自己。”
“表面上偏执的家伙,内心一般都很脆弱。”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有些触动。
仿佛内心的某个烙印松动了。
“或许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执念,所以他后来才愿意相信我吧。
但其实我并没有帮上他的什么忙,反倒是一直在给他添麻烦,结果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没能靠近他一点呢。
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的心里仿佛空出了一个无法替代的位置。”
“不过最终替代那个位置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们之间有着相同的话题,能展开激励的讨论,是那个人让他重新找到了目标,他们两个人要好到根本容不下别人的位置。
这样的他们应该算作是别人口中的挚友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关于那段回忆,总觉得叶小姐似乎有些羡慕的样子。
“只可惜,唯一算作挚友的人最后还是离开了他。”
离开了...么?我想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没有必要让尴尬继续下去。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如你所见了。”
我和现在的叶小姐大概是同一种表情吧,她意外于我的提问,而我意外的则是结果。
“虽然有些方面有所收敛,但你看到的确实是他的正常状态哦。”
老实说,我无法理解,失去了无可替代的存在之后,浅井先生是凭借什么继续支撑自己的内心呢?
一时间执着于这个问题无法脱出,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关于他的部分了。啊,到了。”
反射性的停下了脚步。
如果只有这些的话还远远不够,只能选择其他渠道了。
正当我准备告辞并折返的时候,视野中的一道目光使得我改变了决定。
它的主人是一个小男孩,男孩的眼瞳,是纯黑色的。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人类存在灵魂这一种概念的话,那么此刻的感觉只能用这个概念来形容了。
仿佛灵魂被体外微弱的力慢慢牵引着。
玄幻而又奇妙的感觉,如果与他对视,那样的感觉便会愈加强烈。
这是我第二次领略这双眼睛的魔力了。
“那个孩子,叫做小免。”
“按照他的说法,是‘重感’呢。”
又是从未听说过的名词呢。
“重感?”
“嗯,他是这样解释的,两种感官的效果重合在一起,以独立的轨道运行的方式。”
是直观而又方便的说明呢。
“他还举了个例子,说舌头就是味感与触感结合的一种重感,不只能感觉到实体,还拥有味道的辨别方式。”
“那孩子是眼睛上的重感吧?”
视感与第七感的重合,也就意味着他能看到与常态不一样的存在。
“嗯,按照那孩子的说法,他似乎能看见‘幸运’呢。”
“看见幸运?”
真是方便又奇怪的能力呢。
“凡是小免预言出的结果,最后全都应验了,比如他看到了你的不幸,你接下来很有可能会遇到倒霉的事情;如果他看到了你的幸运,那之后便可能会有好事降临到你的身上了。”
忽然想起了浅井先生说过的话——这世界上没有我破不开的密码。
那时的我还觉得他高深莫测,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小免的话,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持自信。
“但也是因为这双眼睛,连小免都交不到朋友了,他明明是一个很热心的好孩子。”
——小免正一个人荡着木秋千,吱呀吱呀的,发出难听的响声。
要说这个时间点的话,孩子们尚且还在享受美梦吧。
感受到了小免的视线,不安的感觉漫上心间。
“我去里面看看孩子们,帮我照看一下小免好吗?”
叶小姐离开前只留下了一句嘱托。
小免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伸手扶稳了晃荡着的锁链。
试着靠更近一点。
“要小心一点了。”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我停下了脚步。
“你被不幸包围着哦,大哥哥。”
2
“站住!”
警戒的魔术师发出了警告。
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已经知晓了想要了解的信息。
这些可怜的魔术师们,已身陷棋局却犹不自知。
魔术师们确实掌握着常人无法了解的事实,但有些真相却是他们也无法涉及的领域。
臂如浅井先生所隐瞒的关于拟律的事实,所谓异类的第八与第九拟律,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详细解释这两者的实质。
“站住!”
又一位魔术师挡住了我的去路。
从外表上看大概只会被当成是两个安保人员。
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两个保安一前一后的缓缓靠近。
速战速决吧,将指令传达周身,延展至地面。
他们的脸陷入地面之前写满了吃惊与慌张,一同坠落的还有一辆私车。
他们应该庆幸没有选择在室内拦截我。
林布朗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魔术协会的家伙。
这是浅井先生最后告知我的事实。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我们便再没有见过面。
所以我无从得知他的动向。
除非,重新见证一次相同的结局。
——想都别想。
所以我无法信任浅井先生,他所隐瞒的真相,以及他的目的,全都无法知晓。
我不可能和这样的人合作,即便合作,也无法完全信任。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能靠自己来改写结局。
庆幸的是藏在林布朗背后的家伙在魔术协会留下了尾巴。
——与我同属于一所学校的事实。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刻意为之。
总之只要找到那家伙,便真相大白了。
将手机重新开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只手机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唯一的存在。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是浅井打来的电话。
大概是被魔术协会找上门了吧。
按下挂断键。
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3
一如往常回家的我,发现路人的眼光有些奇怪。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
大概已经能猜到原因了。
被别人取代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我想即便现在回家,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微妙的感觉,可以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就好像被别人霸占了自己的宝物,却只能迫于外界的压力而忍气吞声。
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呢。
不过也好,现在可以抽身去做其他的事情。
换着角度来安抚自己。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也不需要担心妹妹的问题了。
就如同自己亲力亲为一样。
......
听到了别人小声议论的声音。
多半是在议论自己的话题吧,不由得这样去想。
或许应该换件斗篷来遮盖自己。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明明我才是正牌的那一个,为什么反倒要躲躲藏藏的?
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我们两个所想要守护的,所为之而行动的。
也许并非是同一种东西。
4
妹妹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去。
看来另一个‘我’已经离开了啊。
真是了不得的选择呢。
“你害怕我们两个见面吗?”
妹妹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沮丧。
“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你们都是哥哥啊!为什么不能相互理解呢?”
我想妹妹搞错了一件事。
“我们并非不能理解彼此,只是无法容忍对方的存在,就算以社会意义的层面上来说,也不会容许两个胡芹活在世上。”
“你只有一个哥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无法接受,这根本没有道理,难道说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就一定不该存在么?”
看着妹妹有些固执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便能自然的冷静下来。
好像冲动和执念什么的,全都变成了可以抛之脑后的东西。
每一次遇到不好的事情,都是由妹妹来替我忿忿不平。
似乎我应该有的情绪全都从妹妹那里发泄出来了一样。
或许这才是家人该有的样子吧。
即平静,又安心。
所以我无法容忍这样的平静再一次被打破。
“哥哥?”
妹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想我大概至死也无法忘记这样的声音,唯一能渗入我心里的声音。
尝试着思考并作出解答。
“虽然很残酷,但这也算是现实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违背规则的存在必将会被淘汰出局,就好像生命能选择死亡的方式,却无法逃避死亡的结局一样。”
......无法逃避的结局。
忽然有种疲惫的感觉,仿佛沉睡许久刚刚苏醒时的无力瘫软。
即便我改变了现有的结局,也无法扭转我的未来,回去的路早已被阻断,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的未来,也并非是我的所有物。
除非——
——妹妹握住了我的手掌。
手心传来的温度并不明显,却使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如果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想必不会被妹妹原谅吧。
作为哥哥被妹妹信赖着,便不能再像小时候般肆意撒娇。
无论我身处于那个世界,至少这份记忆是真实的。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妹妹握紧了我的手掌。
我当然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无非是关于另一个‘我’的事情。
如果我真的与那家伙水火不容的话,当初也不会按照妹妹的意愿去救他了。
——面对妹妹的示意我并没有正面回应。
“嗯,我知道了。”
如果那家伙执意阻碍我的行动,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任何人都不能妨碍妹妹的未来,包括我。
5
我敲响了那扇白色的原木门。
要说浅井先生与外界的交集点,除开叶...除开灵槐小姐之外,便只剩下魔术协会这一已知渠道了,若想更加细致的了解浅井先生的过去,拜访认识的魔术师也是一种便捷的方式。
而这扇白门的主人正是一位年轻的魔术师,我曾经与他一同合作过,这家伙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性格,沉稳内敛,不可小觑。
按理说要探听消息的话,寻找更容易敷衍的家伙会更合适些。
不过我似乎并没有其它可供挑拣的选项。
“好久不见。”
听到我的声音,对方似乎有些吃惊,门半开时不经意的顿了一下。
“好久不见。”
容貌俊秀的男人机械般的打了声招呼,身上依然穿着白色的连套休闲装,这似乎是他最喜欢的颜色风格。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籍此看透我的目的。
“只是有些想问的事情。”
“如果是关于林布朗的事情,那你找错人了,这个任务我并没有参与。”
“不,与他无关,是浅井先生的事情。”
“......”
忽然注意到他的头发梳理的十分整洁,衣着也像是刻意整理过的样子,仿佛做好了出门的打算。
看来我拜访的时机很不凑巧的样子。
“稍等片刻,我去泡茶。”
“......”
目送那家伙登上楼阶。
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是一个生活十分条理的人,甚至从家具摆放的特点也能看出来。
简洁,规律,而不混乱。
如果按照正常的状态,他本该限制好时间,并提出长话短说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慢条斯理,因为那会打乱他原本的生活节奏。
除非,他是在拖延时间。
......
稍稍理清了一些头绪。
——有什么事情在我不知情的状态下发生了。
与我有关,且我本人不知情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另一个‘我’的所作所为了。
已经不适合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探着头四处张望。
抱着谨慎的心态,想最后再确认自己的猜想。
——穿进了锁住的衣柜里。
......
听到了楼阶处传来的脚步声。
“嘁,居然逃掉了。”
听起来似乎有些恼火的样子。
“那家伙是来挑衅的么?”
简单的抱怨之后,便传来了类似于报告一般的对话内容,多半是在用手机交谈。
从衣柜的背面离开了房间。
不能再任由那家伙肆意妄为了。
6
即便被灯光照亮,陌生的领域仍旧陌生。
这里是一般学生禁止进入的地方,而学校里存在着这样的设施,也是我直到今天才知晓的事实。
与柏云晴不一样,我虽然在成绩方面占些优势,但却远不像他那样他活跃,所以我只是一般学生,而他却在学生会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这是他的原话。
这里是学校中收录纸质文件的档案室。
单调的墙壁将氛围衬的有些压抑,仿佛身处于完全封闭的空间,与世界切断了联系。
但我并不反感这样的错觉,妹妹她更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拥有第七感的特权吧。
只是单纯的感到矛盾而已。
——很奇怪,无法理解,等到想要理清这些思绪的时候,就会蓦然的迷失,不能自已。
就好像著名小说《空之境界》里的女主角两仪式缺乏记忆实感的感受一样。
不过仍然有些不同的地方。
如果将记忆分化成如同电影一般的片段的话,那么一定可以这样来形容吧——
——因为元素的模糊而使得片段的画面陷入混沌,也因此失去了参演的实感。
就好比曾经观赏过的剧情画面因为细节的遗忘而在脑海中摇摆不定。
只可惜,那还是尚未发生的从属于未来的事情,所以便不能像电影般重温回忆。
遗忘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这我清楚。
可这些片段于我而言,明明是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我又怎么可能忘记会威胁到妹妹的事情?
由此而感到焦虑,因为不可能再等到它第二次发生的时候,我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沉溺于回忆之海的那个模糊的身影,仿佛用迷雾遮住了我的眼睛。
如果能再一次见面的话,说不定可以想起些什么,像这般相信着。
就好像遗忘的记忆可以被唤醒一样。
循着架子上的标识,很快便缩小到了屈指可数的范围。
从里面中搜出了目标档案,仍然处于密封的状态。
不过于我而言,密封包装什么的根本没有拆开的必要。
隔着袋子取出了其中的文件。
——记忆仿佛从沉睡之中苏醒了。
虽然混沌的现实未曾改变,但我一眼便能认出那张陌生的面孔。
像是烙印在脑海深处,即使遗忘也无法抹除。
怎么可能忘掉这张脸?
怎么可以忘掉这张脸?
愤怒与憎恨涌上心头,如同堵塞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
“未经允许擅自拆封别人的个人信息,你这家伙已经疯狂到这种程度了么?”
是印象深刻的陌生的声音。
这一次,连堤坝也彻底崩溃了。
“陈...零。”念出了那个名字。
明明今天才刚知晓的事情,却有种经久未见的幻感。
我想,这大概并非完全是错觉。
7
意外的,接到了柏云晴的电话。
“抱歉,关于你问到的学校档案室的问题,我漏掉了一件事情,忘记提醒你了。”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微妙。
——档案室?
稍稍有些意外的名词,毕竟我从未料想到这件事会与学校扯上关联。
这么说来,是学校里隐藏的魔术师......
——难道说妹妹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吗?
我不擅长用巧合来说服自己。
魔术协会,林布朗,以及我所就读的学校。
将这些元素串联在一起,大致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片段。
这么说来,林布朗便只是一个棋子了。
居然驱动第二拟律的超能力者来作为自己的棋子,看来这次的对手不同以往。
或许他一直在暗中监察着我,只是自己未曾发觉罢了。
......这种被动的感觉十分讨厌。
“学生进入档案室一般是不被允许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了解的话,我觉得还是去寻找知情人士更为合适。”柏云晴说明了有关的细节之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我知道了...谢谢。”
“......”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因为我本来就不擅长打开话题。
而这一次只是想单纯的道谢而已,以朋友的名义。
他很少问我“为什么”之类的问题,即便是什么奇怪的请求,也永远是信任先于好奇。
这是他的洒脱,更是他的魅力,或许我们也是因此而成为朋友的。
或许是由于身处敏感时期,这一刻我更加清晰的意识到。
我所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让我自称幸运。
“咳,明天来一场久违的聚餐吧,就我们两个人。当然,你要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带上你妹妹,额,我无所谓。”
所谓的久违也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限而已,上一次还是在暑假假期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记忆依然清楚的保留在我的脑海里。
“我妹妹不太喜欢出门,更讨厌人多的地方。”
“......哦。”
“所以,就我们两个人好了。”
我不善于直观的回应别人的好意,但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那就这样定了。”
习惯性的等待另一方挂断电话。
老实说,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柏云晴的敏锐,恐怕我仍将陷于无迹可寻的尴尬状态。
某种程度上大概也能算作幸运了。
忽然想起了那个男孩的预言。
“你被不幸包围着哦,大哥哥。”
如同诅咒一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或许这正应了柏云晴的担心,至少现在还没人知晓这‘幸运’的背后所掩藏的命运轨迹。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食言呢。
毕竟我最讨厌的,除了谎言、就是伪装了。
同类相斥,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8
敌人比预想中的要弱很多,甚至还达不到普通魔术师的水准。
若说他并非有备而来,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除非他有自信能靠言语来说服我,否则必然藏有其他手段。
我也差不多对这种无聊的躲藏游戏感到厌烦了。
“出来。”
依稀能听到墙壁之后的喘息声,那家伙躲到拐角的阴影里,便停止了行动。
警戒着逐渐靠近,也愈发能清晰的感受到异常的声音。
我的第七感并不像妹妹的那般方便,所以更习惯于凭借五感来判断与接受信息。
突然的——身后传来了另一重脚步声!
潜意识先于思维对身体下达了命令。
侧身正对向临近的墙壁并后退,将两个方向的声源同时纳入视野。
这样的状态一般而言很危险,大概吧。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魔术师。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是——半人高的魔术人偶,似乎还是木制的。
......
这算是障眼法么?
“这是我的底牌哦,如你所见,我是一位人偶师。”
那个男人从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徐徐登场,仿佛自己是舞台上的主角一样。
与让步的言行不一致的表象。
“调节运动该结束了,我这次来并不是宣战的,只是想和你谈谈,大概你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你这个人,但也没办法,毕竟你的记忆很让人感兴趣呢。”
“我说的没错吧,来自未来的旅人。”
年轻的男人环抱双手,眼睛炯炯有神。
“你是间谍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暗示,反而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隶属于魔术协会,却又在暗中挑起争端的魔术师,连其目的也无人知晓。
若说是独行者,那么行事风格未免也过于条理了。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使得他有些愕然,但也只是一瞬。
“阁下真会开玩笑,这世界上还有能与魔术协会比肩的势力么?”
——听起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谁知道呢?特工?恐怖组织?亦或者——外来者?”
我确实不知道他背后所隐藏的真实。
“想象力太丰富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冷笑着,似乎有些不屑的意味。
“想象力太贫瘠会让人无知。”
我反驳的同时,抬脚踢散了正在靠近的木偶。
“你的底牌有些脆弱呢。”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
“无所谓,因为那本来就是消耗品。”
男人耸了耸肩,转身奔跑起来。
......
错开了爆炸的余波,只不过这样一来,时间**剩无几了。
那家伙表里不一的举止让我有些烦躁。
干脆采取些强硬手段好了。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我,那家伙却像是早有预料般的摆出了防御姿态。
下勾拳穿过了他挡在胸前的手臂,击中了他的下颚,紧接又是对腹部的猛击,男人佝偻着背,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第七拟律......用的很娴熟啊。”他的声音因疼痛而显得有些变形。
这句话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
“不然怎样?杀了我么?”
他的笑容中掺着讥讽的味道。
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居然敢这般猖狂。
“这是你那底牌的残骸。”
拿着半面焦黑的木块渐渐靠近,对准他的小腿直刺下去!
“猜猜你的小腿和木头那个会坏吧。”
如果用第七拟律将两种不同的个体叠加在同一个位置,那么比较的就是粒子间的作用力了,如果是密度不规则的人体,想必一定会存在不同程度的贯穿吧。
只可惜被那家伙堪堪躲开了。
“你这人还真是恶劣呢。”他拉开了与我的距离。
我没有理会这种低劣的嘲讽,将木块投掷出去,这是我曾经惯用的攻击方式。
那家伙仿佛完全知晓我的能力的本质,又重新以极快的速度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木块穿过了他的身体后仍然保持着快速飞行,直至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之上,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这种攻击方式于近距离而言本就无济于事,形同于异界的投影。
——但是投掷之后,还紧接着物理攻击。
挨了重拳的他踉跄着站稳,早已失去了原先的神气,但脸上依然挂着那讨厌的笑容。
“既然你很清楚我的事情,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能轻易的 将你的手臂折断吧?”
只要通过第七感切断手臂与身体之间的泛时间的联系,便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看来你不太擅长拷问呢。”
他仿佛在拖延时间一般,然后肆意的欣赏着别人无可奈何的样子。
“杀了你也无所谓,我知道你的住址。”怒火已经充斥着我的意识。
“你认为我会在学校的档案上写明真实的住址吗?”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算那是假的,我也会把真的找出来。”
“哦,是吗?那你就慢慢的浪费时间吧。”
“......”
——时间么?明明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干脆把这家伙拦腰切断好了。
意志与命令同调,即便是他的死亡也不足以发泄我的愤恨。
那么就去死好了。
“但很可惜,你的对手并不是我。”他临死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预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按住了我的手臂。
——与我几近相同的身高。
那家伙的身体也没有被切断,我下达的命令被瓦解了。
“喂!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呢?”远远的传来了门卫的声音。
魔术师也趁机逃走了,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档案里的住址可不是假的。”像是在挑衅一样。
犹豫什么的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你想在这里杀人么?”黑斗篷的男人问道。
“别挡路。”想要抽回手臂,却没能脱出。
“我果然没办法容忍你的存在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
“巧了,我也是。”我也用同样的声音回应道。
明明这家伙什么都不清楚,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
矛盾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宣泄而出。
到现在为止还没能好好发泄过呢。
彼此默契的对视一眼,从叫嚷声的覆盖中离开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最看不惯的家伙就是自己了。
想来他也是这么认定的。
尾声
“你说我们生活的世界像什么?”
他忽然感慨着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像螺旋纹瞳,但更准确的说,像是无限制的黑渟。”
“黑渟你向我解释过,可螺旋纹瞳是什么东西?”
“是我故乡那里的一种对特定疾病的治疗手段,是逆反症候群分支的一种,额,简要的说,就是因为生活环境或先天状态而引发的无法适应自然环境的变异疾病,这些疾病往往会采取一些缓慢而稳定的治疗手段,而螺旋纹瞳就是其中的一种,是治疗关于眼睛对光线适应的差异性问题的强光症与弱光症,外表就像是螺旋状结构,所以有了这样的名字,调节起来就像是自动抽纸一样。”
“这样啊。”他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或许确实很像呢。”
黑渟这种东西,是只有在故乡的神话里才会存在的名词,不过这样的神话我也只听说过一次。
神明们生活在世界之中,受限于生死之律,却又无法违背自然的本质,于是他们创造了黑渟,即为拟似体系的小世界,神明们观察黑渟,并以此来作为实验的方式。黑渟如聚积而不流动的水流一般,循规蹈矩,如遵桎梏,按照既定的规律变化运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由内部的纷杂而趋于乱序,但绝不会出现规则之外的变故,所以便有了这样的名字。
“生命黑渟,时间黑渟,空间黑渟,还有......人类设计的人工黑渟。”
“箱庭是无法从内部突破的,就好像盒子里的蝼蚁无法靠自己的力量逃脱一样。”
“那你说,第七感算不算是自然赋予我们的钥匙?”
“单有钥匙,而没有锁孔的话也无济于事。”
“箱庭是不可能被突破的,钥匙只会带来妄想。”
嘴上说着泄气的话,可是内心却无法泛起一丝波纹。
“听起来很像是一场悲剧呢。”
“是吗?我倒是觉得更像是闹剧呢。”
梦境于此刻终止了。
连说声再见都没来得及。
门被推开而发出的响声打破了寂静,也传到了我的脑海里。
开门的是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胡芹的妹妹。
“浅井先生!”她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
看来那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终于激化了。
......
明明我也才不过三十岁,却擅自的想做别人的前辈。
“虽然用沉默寡言来掩饰,但果然还是存在着幼稚的一面呢。”
“你可以的尽情的依靠我哦。”
这句话是谁说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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